而边君贺,并没有因为恢复到与祝笑悔的安然相处而感到高兴,在某种程度来说,他的心理负担反而更重。嘴上说着要照顾祝笑悔到好这样的话,却一点也打不起Jing神。是,他们是萍水相逢的人,可当他看到祝笑悔倒在自己眼前时,却开始害怕祝笑悔会消失不见,开始害怕往后所有未知的一切。即使是从前在战场上,似乎都没有那么慌过,一瞬间,世界只剩下自己心脏猛烈撞击的声音。
这么想着,几乎一夜未眠,晨起时才发现眼窝已是浅浅一圈青色。就着铜镜,用修长的手指轻触脸上那道伤口。这算不算是一种循环,他的脸上有一道消不去的印记,而祝笑悔,则是手臂受伤,发炎以后更是难以痊愈。这是否预示着自己与祝兄的相遇,其实是一个本不该发生的事呢。勉强勾起一抹笑,这些还是先别想了,现在对他来说,照顾祝兄才是重中之重。
更衣时摸到腰间的勾玉,竟让他怔了三分。
“离京这么久,我竟然忘了我从前的官职,若是能…”他念念叨叨,想到什么,瞳孔猛然放大睁大。刚梳洗完便披上外袍朝着祝笑悔的厢房赶去,药伯恰巧站在门口,他却没等药伯阻拦就已经站在了门内。
“药伯,我有话要对祝兄说。”说着便面对药伯,关上了门。转过身来时,却惊呆了,马上又背对着屋内,面上染上两片绯红。
“对不起,祝兄,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。”
祝笑悔则没有回话,依然进行着刚刚未完的事,但手臂受伤,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,又似带些故意,动作缓慢而悠闲。而边君贺站在门前,背对着他,乖乖的,一动不动。
“你换好了吗?”君贺轻声问道,祝笑悔马上应声,他便转过身来。
明明因为体虚而面色苍白,祝笑悔却偏偏择了件朱色袍子,映衬出一种别样的美。不知为何,边君贺想起那日戏台上虞姬的华美袍子,众人散去,却独留那一袭袍子。那姑娘虽演的了虞姬,却终究不是虞姬,昨日见她私下样子,却是连半点绝代风华的神韵都没有。而眼前的祝兄,虽是随意一搭,却好似将深秋那孤寂的色调丰韵了些。
“一大早便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吗。”慵懒的声线划过整个房间。
“是的,祝兄,我有事要与你说。”边君贺立马正色。
祝笑悔依然懒懒靠在床边。
“祝兄,告诉我吧,你的伤到底是谁弄的。”
听到这问话,祝笑悔眼底一暗,却还是不动声色。
“问了做甚么。”祝笑悔半眯着眼。
“我…或许有办法帮到你,至少,可以让你不再受到这样蹊跷的伤。”边君贺看似欲言而止,却又坚定。
而祝笑悔,轻摇着头,站起来,便要离去。
“祝兄,你相信我,我一定能帮到你。”边君贺则是有些急了,不知该怎么开口劝解。
“我不知道是谁伤的我。”祝笑悔回头,一双清澈眸子对上他焦急的双眼,看似不像在说谎。
“那…你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祝笑悔思忖了一下,回道。
“嗯。”
终究还是不了了之。
边君贺眼神里蓄满对他的担忧,你虽纤弱,却一直都在保护我,而我,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受伤了。就算,动用了以前的权利,也没有关系。想着,他又抚了下腰间的勾玉。
整整一个上午,两人各怀心思,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。
下午戚礼来访,君贺便回避,又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看书,原意是看书,却一点也看不进去,脑子一直呈半放空的状态,时而清醒,时而陷入沉思。蘸着浓墨的羊毫都在纸上溢出好些墨滴,他却压根没发现。
过一会儿,却听得敲门的声音。
“君公子,我可以进来吗。”是药伯,他马上应答,却无意间把墨划到自己袖上,浅蓝色的外衫就这么多了一笔痕迹。
“少爷怕您无聊,要我来陪着您一会儿。”药伯手里还端着两碟小点心,一看便知松软香甜,定是君贺喜欢的口味,“您如果要喝茶我便去差人沏两杯。”
“不用了,我这里的茶还热着呢,方才季方来兑过。”说着便去伸手拿茶杯,刚触到茶杯,指尖却传来一阵冰凉,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发了多长时间的呆,原来季方进来已是好一段时候的事了。
“君公子在看书啊,有什么不懂的吗。”药伯把碟子放在离君贺不远的小桌上,便走过来,便瞥见他那一方宣纸上什么也没写,独独三个墨滴。
“原想抄抄药方子,却集中不了Jing神。”边君贺无奈笑道。
药伯看到他这样的神情,心神领会。
“君公子莫太担心,少爷的伤在恢复中,这多少还只是皮rou之伤,没有伤到经骨,也算是万幸吧。少爷自小身子骨受伤都恢复得很快,所以,您就放心的看书吧。”药伯径自坐到他旁边。
“话是这样说…可我还是放不下心。”君贺叹气,“药伯,冥冥之中,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在推动着我们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