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&&&和方卿出来时也没想到要买爆米花,路边等着的人大都自己拿着一小袋玉米,一个大婶儿见他俩什么也没带,好心地分给了他们几把,还偷偷给他俩说:“没带粮食,宁愿不要,也别在他这里买,可贵了,上回俺丫头非要吃,就那一小瓢儿玉米粒儿,管俺要五分钱!”
两人连忙谢过人家,乔万山两手抓着衣角兜着。轮到他们的时候,乔万山走过去把玉米粒从壶口倒进去,那乌漆嘛黑的壶两头窄中间肥,只能平躺,站是站不住的。
那小老头接着又加了两勺看起来像糖一样的东西,然后扣上盖子,再用一个长铁钩上劲拧紧,这盖子和壶口得紧密相连,没拧紧就会漏气,漏气的壶炸出来的爆米花有糊有生,没人要。
这大爷个子小小的,却还挺有劲儿,把看起来沉沉的大黑壶放在一个圆柱形的铁桶上,铁桶上头两边被挖了两个半圆,凹下去,壶放上去正好两头卡在凹陷里,稳稳地,手动摇起来,黑黑的壶在火上转啊转,差不多的时候,老大爷把壶拿下来,在壶口套上一个网眼细小的袋子,一脚踩住壶颈,再用铁钩把壶盖快速拧松——
“砰!!”
白烟散出来,看不到彼此间人脸,等到白烟散尽,拿起网袋,甜腻的味道飘在鼻间。
乔万山抖了抖袋子,一个一个的金灿灿的爆米花就你挤我我挤你地滚动起来,煞是可爱。
两人把头埋进袋子口,狠狠地吸上一口,一脸满足,再抬头,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第七章
腊月初时,大锅饭到底是吃不下去了。
吃到后头,米汤锅里没米,人都想到最后头打饭,为嘛?到底了能盛上几粒米。
开始时有rou包子,虽然rou少得可怜,好歹还有,现在甭说rou包子,连包子都没有,只剩些窝窝头。
公社食堂的实践连半年都没有撑到就夭折了。
乔万山家的骡子平车又给领了回去,送去时健壮的骡子,回来时已经没有骡形了,平车的一只轮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扎坏了,扁扁的,车轮皮子贴在轱辘架上。
小羊更不用说,还没养大就早进了全村人的肚子里。
原先去领饭的时候还能见着些牲畜,鸡鸭鹅之类,现在整个村里倏地荒凉了不少。
锅是得重买了,一堆破铜烂铁被上面返下来,再没法变成原样。
全都得重来一回。
方卿从那面书墙里抽出一个崭新的横线本,一翻开,里面全是毛票。
最大的是一张十元的,剩余的基本都是些小面值的两分、五分、一毛,都很旧,起了毛边,不知道在多少人的手里揉过捻过点过用过,最后一页纸被折起来形成一个倒三角,里面装着些一分的小分格儿【注1】。
乔万山知道方卿这个夹了钱的本子,方卿在他面前坦坦荡荡把这本子放在书墙的一摞书上,从不遮掩。
他明白方卿的意思,是要他需要就拿。
可他总觉得自己是这家里顶梁柱,方卿用他的钱可以,他用方卿的钱,呸,没出息。
方卿把最大的那张十元抽出来给乔万山,乔万山连忙摆手,“不不不,俺不要你的钱,俺有钱!”
方卿看着他不说话。
乔万山不吱声了,他那点老婆本儿他娘到底没给他留住,被他偷偷给买药用掉了,生病的人就是一个无底洞,填不满。
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,方卿都看在眼里,他拿起乔万山的手,把钱放进他手里,道:“哥,我刚来第一天的时候,你让我别见外,把这地儿当成自己家,那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就是你的,拿着,买锅去。”
乔万山把钱攥在手里,没说话,出门了。
回来的时候背上多了一口大锅,麻绳拧着捆起来,从肩膀绕到前胸,一只大手紧攥着,另一只手拎着油盐酱油之类瓶瓶袋袋,还有一小袋大米,袋子里还装着一把布包起来的菜刀,一柄勺子和一柄锅铲。
乔万山把锅放下,方卿找了些麦秸秆放进了锅里,点着了,这是给锅“退火”【注2】,然后拿磨刀石给锅磨了一圈,本来该用砂纸,但家里没有,只好用磨刀石代替,来来回回磨了好几回,洗下几锅黑水后,锅在太阳底下锃亮锃亮的。
这时候方卿才叫乔万山把锅给砌上,锅边和锅框口用泥巴泥得严严实实。
从上午晾到晚上,方卿用手按了按边口的泥巴,坚硬如铁,这才把锅又给刷洗了一遍,在锅里倒上两滴油,拿笼布擦上一圈,然后抓了两把大米开始熬米粥。
铁锅第一次开火,都要先熬一锅米粥。
米少锅大,方卿让乔万山底下小火煨着,自己在锅旁用新买的勺子把米粥给摊开满锅。
等到粥的香味散出来些后,才把锅盖盖上,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乔万山旁边,两人一起守着火。
往年大雪时节必有大雪,今年到腊月天了还一片雪花星子都没见着,冷倒是极冷。
两个人偎在锅门口,身后是堆到屋顶的麦秸秆,面前是一小方火焰,劈里啪